【黑化女主】我要走姐姐的路,比姐姐更狠,更绝,更毒! 世界头条
我爱了他五年。
他却错认我是姜薇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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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终于认出了我,满眼宠溺,声音喑哑,
「我要如何才能不负你?」
我在他耳边呢喃,
「我要这天下为姜薇瑕陪葬。」
一
他拦住我那天,我的心怦怦直跳。
春日和煦,微风习习,一切都刚刚好。
他确实递给我一张信笺,那是我第一次正面看他,剑眉星目,眸眼漆黑,还带着一丝少年气的羞赧。
「那个,能帮我给你阿姐吗?」
我半天不接,他挠挠头,不好意思的笑了笑。
三月的天,孩子的脸,突然,就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。
雨滴一颗一颗,砸在我心里,砸得我又凉又酸。
「好。」
我怎么舍得拒绝他呢,骄傲的儿郎,小心翼翼递出的第一封情笺。
二
我看到「既生瑜,何生亮」那天,也想问「既生瑕,何生筱」。
我叫姜薇筱,人如其名的微小,平平无奇。
我有个姐姐,叫姜薇瑕,但她「白璧无瑕」,毫无瑕疵!
手如柔荑,肤如凝脂,领如蝤蜞,齿如瓠犀,好一个硕人其颀。
若美则美矣,也就罢了,偏偏还聪明,诗词歌赋,琴棋书画,样样能拔头筹。
她是有毒的罂粟,既美又邪,我连妒忌的资格都没有。
所有儿郎都爱她。学馆、武场很多儿郎接近我,他们说姜二小姐活泼可爱,善解人意。可他们每日问的是「薇瑕会中意这种绯红吗」,「薇瑕会喜这西域葡萄吗?」,「微瑕喜欢什么式样的笔墨纸砚呢」。
但我未料到,伍胥也会喜欢她。
他和他们全然不同,不是说他没有家族承袭,全凭其父高中状元,才能光耀门楣;也不是说他非嫡非庶,只是个外室奸生子;
是他聪颖有血性。
聪颖本就少见,有血性在世家子中那更是少之又少。
学馆第一堂课,夫子立规矩,要大家背《三字经》前50句,大家吭哧吭哧,强的也不过背过40句,他当日背的是40句,可到了第二日却已能背完全篇。
后来我背了整整十日,1145个字,到死不忘。
武场亦如此,来的时候他瘦得像个小鸡崽,却样样不服输,日日扎马步,大雨,骄阳,从不停歇。
肌肉一点点长在他身上,他也一点点长在我心里。
三
他在竹林扎马步,这是我和他的秘密。
上学第一日,我便忘了书卷,经过竹林,看到今日那风度翩翩的小王爷,还有那活泼可爱的李尚书家二公子们,几个小儿郎围在一起,正欲上前打招呼,却发现他们面目狰狞。
他们在打他。
他一次次被推倒又站起来,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挥舞着小拳头叫嚣着向前。
我在竹林后面瑟瑟发抖,生怕这一次是他倒下的最后一次。
看到后面,我吓得捂嘴大哭,跑回了家,我不明白,白日风度翩翩少年郎们怎的这般凶残,为何他们要如此打他,少年的恶意就是这样无端而起的吗?
回到家里,我心有不安,偷了家中的白玉膏放在了竹林;第二天,白玉膏不在了,我心中雀跃。
后来,我就天天来竹林,偷看他练功。
我一直以为,这是我们的秘密。
四
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受欺辱了,没想到因了这封情笺,再一次情景再现。
今日带头的还是当朝国君的弟弟庄王,这些年里,书院里的纨绔儿郎都是他的拥趸。
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住。
「你个下贱胚子,也配觊觎姜大小姐」。
他边说边将信笺打开念了起来,
「姜小姐,未曾相逢先一笑,初会便欲许平生。。」
「野种,你也配?没有镜子撒泡尿,这些话也是你敢写的」
边说,边将信撕开全数撒在了他头上。
他们七言八语的羞辱着他。
他这一次竟然没有反抗,任由他们推搡。
一次又一次,污言秽语越来越难听。
他的脸越来越红,耳朵都能渗出血来,他的头埋得更低了。
他不是一向明白,欺辱这回事,不还手就会升级吗。
庄王一脚向他踹去,正中腹部,他跌落在地,倒了下去,其他人一拥而上,拳打脚踢,我看不见他了。
五
再见就是十日后。
他无精打采,我忧心如焚。
夫子说,「马活皮,人活气」,他的那口气没了,是被姐姐毁了吧,少年的喜欢总是这样纯粹如火,一不小心就引火焚身。
我气急败坏的向姜薇瑕兴师问罪。
她拿着新买的胭脂,挑眉看我,
「筱筱,难不成你喜欢他?」
被说中心思的我顿时变成了一只鼠,蔫头耷脑,气焰全无。
「筱筱啊,人分三六九等的,他是什么身份,奸生子,连功名都考不了,他没前途的,谁也护不住,这念头啊,早断早了。」
说着,姐姐拉过我,按在镜前,笑嘻嘻的把胭脂涂在我脸上。
「这颜色跟你更搭,来,送给你,我们筱筱,也要长成大姑娘了。」
边说还边掐我的脸。
我气呼呼的推开她的手
「那你拒便拒了,为什么要让庄王去羞辱他。」。
「我说了,这念头啊,早断早了。」
她按住我的手把胭脂塞给我,不耐烦的回答我,又对镜摆弄她的脸,不再理我。
是了,姐姐很爱我,我从小就知道,她什么都愿意给我。
她说,我出生的时候,她第一个抱我,抱着奶呼呼,软绵绵的我,她的心也软了,她决心护我一世。
可我想护他一时。
我写了字条,我说,我不小心将信丢了,我们年岁还小,希望他学业为重,挣得功名傍身,再谈儿女情长。
是的,我冒了姜薇瑕的名头。
我最知道,心病还需心药医,解铃还需系铃人。
我将字条放入锦囊,偷偷放入了他的书袋。
那日,他看到锦囊,先是狐疑,后眼光一亮。
自此,我心中的少儿郎又回来了。
六
他护不住我们,那谁护得住?
其实谁也护不住。
昭康十五年春,梁王昏庸无道,丞相姜氏以命相谏,因言获罪,判满门超斩。
满身重胄的士兵已兵临府前。
丞相府内,爹一身官服官帽穿戴整齐,立于正堂前。
娘也盘起高髻,着诰命服端坐于旁。
姜氏子孙匍匐一地。
十余名侍从皆端毒酒立于旁侧。
爹于盘中取出酒壶。
斟满一杯,递给大哥;
再斟一杯,递给二哥;
又斟一杯,递给嫂嫂;
依次往复,人人手中皆着毒酒。
我们姜氏儿郎,个个视死如归,端起酒杯,随时坦然赴死。
女眷们虽都哭倒一旁,但也无一人逃走告饶。
爹看着众人,悲怆的笑道:
「今我姜氏一族,以血荐轩辕,无愧于天地。」
端起酒壶,正欲饮下。
「丞相且慢」,
李猛将军从内室密道骤然现身,还带了俩已画花容貌的姬妾。
李猛将军是爹的旧部下,他们常一同饮酒畅聊,直至天明,互为知己,如师如友。
爹扫眼一看,便已心中了然,李将军欲偷龙转凤,用此二人换我和姐姐性命。
「李将军勿趟此浑水,切莫乱来。」
「李某不才,不能救丞相一族,只能用贱婢换丞相二女,望丞相三思,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。」李将军言辞切切。
打斗声更近了,围府的兵将已入了门堂,
「嘿」,「嗬」熟悉的家丁们拿上棍棒,甚至扫帚,都奋勇的迎敌而上。
「啊」是最疼爱我的家丁李叔的临终爆喝,他昨日才为我偷了冰糖。
「哇」我忍不住哭出了声。
「爹,让妹妹们走吧。」
大哥跪下,重重的朝地上一磕。
「爹,我们姜氏儿郎死不足惜,但妹妹们何错之有。」
二哥也跪下,朝着地下磕去,
「咚咚咚」连磕三下。
一声声磕在我的心上,我的心憋不住快要炸了。
刚刚准备赴死的哥哥们都没流一滴泪,现在为我和姐姐求饶,不停磕头,满脸泪水。
姜家哥哥们一向骨气,挨打都从不求饶。
「女儿不愿苟且偷生,愿与家人们一同赴死。」
姐姐也满脸是泪,跪下向着爹,咚咚磕头。
我也顺着姐姐跪下,不停磕头,抽泣到已经说不出话。
爹还在犹豫,李将军一个眼色,那两个女子转头撞了柱,命丧当场。
「丞相没时间了,事已至此,只需一把火,定能蒙混过关。」
李将军也砰的跪下。
一行浊泪从爹眼里缓缓留下,他缓缓扶起李将军,长叹一口气,过来摸了摸我和姐姐的头,又走到李将军面前,双手抱拳,朝他一拜。
李将军赶紧命人来拖我们走。
「不!」我和姐姐抱着爹的腿不肯撒手。
爹一个眼神扫来,冷如冰霜,我和姐姐不自觉都松了手。
他不再看我们,背过头,以壶作器,毒酒入口。
「爹!」
「夫君!」
「丞相!」
满屋老小齐齐磕头拜下。
娘站起身来,将手中毒酒一饮而尽,对李将军道了一句拜托,对我和姐姐凄然一笑。
「快走!」。
大哥哥也跟着,送酒入口,眼神凌厉,
「快走!」
二哥也喝下了毒酒,勾勾嘴角,扯出了他永远招牌的温暖笑容,这一次却比哭还难看,
「快走!」
三哥,五弟,二姨娘,三姨娘。。。
每个人都饮下了手中的酒,
一声声「快走!」中,
我终于哭得喘不过气,晕了过去。
等我醒来,我们已出了宫,说是丞相府火光冲天,烧了三天三夜。
可丞相的尸首却被带了出去,挂在城门,示众一月。
有一天晚上,我和姐姐乔装去拜。
爹的头颅悬在城门上,爹闭着眼,脸色发青,面部扭曲,想必死前的毒酒定未让他好过。
看着爹的面容,想着爹一生要强,铮铮铁骨,生前死后竟都还要受此大辱,我暗暗攥紧双手,指甲掐进了肉里,也不觉得有丝毫疼痛。
姐姐拿出白玉杯,倒满酒,撒在地上。
又倒满一杯,自己饮下。
再倒满一杯,让我饮下。
白酒入喉,辛辣呛鼻,第一次喝酒的我被呛出了鼻涕眼泪。
姐姐让我跪在城门前,跟她一起赌咒发誓。
不报此仇,誓不为人。
七
怕牵连了李将军,半月后,我和姐姐就偷偷离开了将军府。
马车上,我忍不住嘤嘤哭泣。
「阿姐,我们下一步如何打算」
我忐忑不安的问到。
「报仇」
姐姐咬牙切齿的说到,仇恨让她美丽的脸扭曲得变了形。
「筱筱,姐姐一直希望你能简简单单,幸幸福福的一生,姐姐本想要护你一世周全,但现在」
一向骄傲冷静的姐姐抓住我的手,看着我泪眼朦胧,顿住了
「姐姐别哭,我要和你一道,为爹娘报仇。」
我抱着姐姐泣不成声。
「梁王灭我姜氏一族,我们就毁他梁氏江山。」
姐姐一字一顿,掷地有声。
八
我们去了庄王府。
「瑕瑕,你无碍?」
初见,庄王的惊惧只是一瞬,脸上霎时洋起惊喜的表情。
姐姐蹙着眉不说话,盯着他,一脸哀戚,一双美目含着万重愁绪。
「嘤嘤嘤」
美人在前,梨花带雨,庄王冲起万丈豪情,揽她入怀。
「可需鄙人,但说无妨,瑕瑕,我可立马安排你们离京,我在蜀还有一块封地,你若愿意,我可与你一道归隐。」
话音未落,姐姐以指封唇。
「我确实需要你,但我要你送我进宫。」
「进宫?」
庄王皱眉,松开揽她的手,背过身佯装倒茶,
「汝欲行刺?」
「行刺?成率不过一成,可能还会连累你,我有这般愚蠢?」
姐姐嘴角轻挑,讥讽到。
「我要让他失了这大梁江山,届时,你我里应外合。」
姐姐拉过庄王,踮脚送上一吻,巧笑倩兮,
「这江山我送你可好」
软香入怀,庄王一时怔了神。
「你真就甘心回封地称王,如果不是先前静妃被太皇太后害死,这江山,鹿死谁手,也未可知?」
一双美目弯成月牙,眼眸深深,话如蜜剑,射入庄王心里。
软硬兼施,言语诛心,庄王终是没抵住。
一夜无眠,姐姐化名为从依雪,商定庄王以送舞姬为名,送我们入宫,至于成否,全凭我们自身造化。
从依雪,从,二人矣;依雪,以血也,以血明志,誓要复仇。
九
梁王好色,犹好身轻如燕的女子。
姐姐和我苦心孤诣,日日钻营,七七四十九天,编成霓裳孔雀舞。
轻步曼舞如孔雀开屏,疾飞高翔像鹊鸟夜惊,舞姿曼妙,身轻如云。
为投其所好,姐姐每日练功6,7个时辰,食却不过三汤匙,终是练就腰肢盈盈不堪一握。
苦心人,天不负,当姐姐身披五彩羽衣,从空中降落,如西天仙子,将花瓣洒向看台。
梁王抬头,眼神交汇,金风玉露一相逢。
我没料到,昏庸无道的梁王竟是如此年轻好看,嘴角含笑,笑意却不达眼底;远远的站在那里,一袭白衣,霁月清风,和光同尘,如枝如玉。
十
姐姐步步为营,如履薄冰,终于,她成了帝王心尖宠。
春宵苦短日高起,从此帝王不早朝。
见过梁王对姐姐,我才知道帝王之爱,竟是如此深情霸道。
他叫她囡囡。
夏日有冰,冬日造阳,珍馐美馔,殿内不断,丝竹管弦,觞咏不绝。
但这不够,阿姐要的是当妖姬。
她怂恿梁王修建酒池肉林,不理朝政,荒淫无度。
梁王总是笑着点头应允,半年不到,梁王民心尽失。
春去秋来,过了三载。
昭康十九年夏末,姐姐有了身孕。
姐姐的凤阳殿里熙熙攘攘,热闹非凡,每日都有梁王赏赐的孩童衣物,玩具,应有尽有,一应俱全。
梁王日日来殿内,还捧着《诗经》、《楚辞》。
「若是小皇子,叫陶陶可好,诗经这句「君子陶陶」,君子快快乐乐的,我们的小儿子不求荣华富贵,泼天权势,我只想他能快乐就好。」
梁王摊在白玉罗汉床上,一手懒懒散散翻着书,一手摩挲着姐姐的肚子问到。
「若是公主呢,陛下更偏爱儿郎吗?」
姐姐也摊坐在旁,手里抱着一盏琉璃盏,拈起一颗琉璃盏里的葡萄,晶莹剔透,抬眼看向梁王。
「勿要贪凉,小心肚子痛。」
梁王伸手拿过琉璃盏,对姐姐和煦的笑,眼眸深处,极尽温柔。
「不会不会,公主王子都好,只要是爱妃的孩子,儿郎像我,女子像你,静姝怎么样,静女其姝嘛,女孩子,像你一样漂漂亮亮,每天能开开心心的就好。」
姐姐撕开手里的葡萄皮,紫色的葡萄汁水顺着她白皙的指尖滴落,砸在了她素白的底裙上,一同砸落的还有她的一声叹息。
微不可闻。
我想,她可能动了心吧,梁王,是如此霁风齐月的男子,这,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,五指连心,虎毒尚不食子。
等梁王走了,她倚在窗台看月亮。天上悬着一道冷月,高高挂起,不问世事。
我从身后递给她,她要我为她寻的麝香。
我问她,留下孩子可好。
她只盯着窗外发怔,没有回答我。
我看向窗外,乌云遮了月,夜黑如墨,沉不见底。
十一
当夜,姐姐便小产了。
我赶到的时候,血从她身下汨汨流出,她的脸比纸还白,往日红艳的唇也失了色。
只剩一双黑瞳,圆睁着,里面盛满了无尽痛苦。
她始终咬着牙,没哼一声,也不说一句话。
梁王守在榻前,握着她的手,守了一天一夜,未挪一步。
终于脱了险。
可终是身子太虚,太医说她已无法再次受孕。
听完这话,梁王红了眼,
姐姐却闭上眼,晕了过去。
夜半时分,人群散尽,梁王仍未动。
烛光影影错错,他的倒影映在墙上,晃晃悠悠,竟如此佝偻单薄。
我正欲退下。
「把那些孩子的东西都收起来,烧了吧,别让她看到了。」
他背对着我,声音苍凉,仿似老了好几岁,没有感情。
「喏」我跪下应道。
他却突然转身,盯着我,目光如炬,像一只狼王,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的猎物,帝王的压迫感席卷全身。
「你日日在她身旁伺候,到底怎么回事。」
我重重磕头,不发一言。
他捏起了我的下巴,逼迫我正视他的眼睛,眸光阴鹜,一眼看不到底,他面容沉静,一扫往日的纨绔不羁,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俊雅,梁王终究是帝王,天子震怒。
「啊」我吃痛,没忍住叫出了声。
「咳咳咳。」
姐姐被惊醒了,挣扎着要下床跪下,
「是臣妾无能,保,保不住龙种,请陛下责罚。」
姐姐声音虚弱,但仍带着一丝倔强。
梁王「唰」的松开了我,闭紧双眸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再睁开时,他的眼神已恢复清明,只余痛惜。
梁王转身拥姐姐入怀,摩挲她背,一下一下,静默无言。
我跌落在地。
第二日,梁王修三百座佛塔,为姐姐祈福。
第三日,梁王大赦天下,为姐姐积福。
十二
接下来的日子,梁王对姐姐更加爱护,像捧着易碎的琉璃。
阿姐喜甜,每日他都哄着阿姐一勺药,一勺糖的将药喂尽方休。
一起风,便拿狐裘将姐姐裹得严严实实,足足三个月不让她下地,等到夏日再次到来时,姐姐的脸色已恢复红润。
那天早上,姐姐端着一盏葡萄,站在窗边,边撕皮边跟我说,时候到了。
每年的八月,梁王都会亲临军营,登上点将台,表彰军队,以显天威。
姐姐故作好奇,缠着梁王一同前往。
点将台足有十尺高,居高临下,一览无余。
万千士兵身披重胄,铁甲闪闪发光;军号一响,动作整齐化一;气势汹汹,口号声震耳欲聋,整个武场斗志昂扬。
姐姐看得眼睛都直了,
「一万士兵如此,十万士兵该当如何?」
姐姐痴痴的看着训练场,在梁王耳边呢喃。
「爱妃要看十万精兵操练?那有何难,明年集十万精兵,练给你看,只博爱妃一笑。」
梁王狭促的笑笑,抬手,宠溺的为姐姐掖掖衣角。
「传令下去,集十万精兵来京」
「陛下不可,兵将部署,是国之根本,万万不可乱动。」
李猛将军在台下带头跪下,士兵们齐刷刷下跪,此起彼伏,跪倒一片。
我心倏忽一紧,梁王一向专断,李将军怎可如此当众违逆于他。
果然梁王略一沉吟,眸中精光乍现,杀意已起。
姐姐一把抢过御林军的弓箭,射向李将军,李将军应声倒地。
无人再敢发一言。
梁王龙心大悦,揽姐姐入怀。
姐姐对着梁王甜甜一笑,埋首入怀,笑意倏忽消逝。
十三
是夜,阿姐给我一封信要我交于庄王。
「庄王已与契丹勾结,消息已放出,等边境兵防一撤,梁王江山就不保了」
姐姐拿出白玉杯,倒上了一杯烈酒,撒在了地面。
「爹,娘,哥哥嫂嫂,终于快要为你们复仇了」
姐姐对天仰叹,怆然涕下,又倒一杯酒,一饮而尽。
「可你,不该,李将军可是冒死救我们。」
我攥紧双拳,忍了又忍,还是问了出口。
姐姐回眸盯着我,盯了良久,凄然笑道
「你也觉得我已无良心,丧尽天良?」
顿了顿,又倒了一杯酒,递给我,
「你信我吗?他死不了,我射的是他的肩膀。」
我当然信,骑射跑跳,姐姐亦是头筹,放下心来,我对着姐姐甜甜一笑,接过酒杯,一饮而尽。
十四
昭康二十一年夏,契丹大举进犯大梁,节节胜利。
到了秋末,大梁天降将星,奇淫技巧,以少胜多,抵住了契丹的进犯。
到了冬初,各地士兵阅兵结束,纷纷回巢,契丹被逼退。
神武将星,凯旋胜利,班师回朝,大梁人人欢欣鼓舞。
这个将星,姓伍名胥。
梁王龙颜大悦,大摆宴席,犒劳三军,封伍胥为一品大将军。
伍胥跪拜拒绝,只求梁王诛杀妖姬从依雪。
三军齐齐跪拜,梁王拂袖而去,宴席不欢而散。
自此一月。
文武百官的弹劾如雪花般向朝上呈来。
后宫中,
姐姐为我对镜梳头,拿各色钗环在我头上比比划划。
「筱筱,你怪阿姐吗?伍胥倒是人才,他竟能弃文从武,另辟蹊径,闯出如此天地,不愧为一个真男儿。当日,我若不拦你。」
姐姐话音骤停。
我叹了口气,握住了姐姐的手。
「他从未心悦于我,何况,后来发生这些事,我和他,本来就没可能,姐姐不必多虑」
姐姐捧起我的脸,叹了口气。
「我不能让他杀了你,我去求他。」
「不必,不如,你跟他走吧,你若能安稳幸福,我也能放心了」
姐姐盯着我,眼里无尽愁绪和留恋,我从未看到过如此的姐姐。
「如果姐姐不能再护着你」
我捂住了姐姐的嘴,不愿听到接下来的话。
伍胥,这一次,你会让我护住姐姐吗?
十五
我去求他便是。
伍胥的府邸并不难找,一品大将军的府衙,张灯结彩,威武霸气。
站在他的府邸前,门口石狮子怒目圆睁,我突然有了怯意。
斗转星移,时移势易,如今他竟成了朝廷新贵,我却被满门抄斩,他还记得我吗,他是否还是当初那个少年郎!
为了姐姐,我咬咬牙,给自己鼓鼓气。
我没料到,他认出了我。
我被小厮带入书房,他正在伏案看书。
十年未见。
他更高了,也更壮了,可眉眼还是跟刻在记忆里的一模一样,他啊,还是那个我心心念念的少年郎。
就一眼,那些我以为早已死去的记忆和爱意都朝我袭来,来势汹汹。
抬头看到我那一刹那,他呆住了,用力的眨了眨眼,甚至掐了掐自己的虎口,过了几秒,他冲到了我面前,狠狠的拥我入怀。
小厮低头退下。
是日思夜想了十几年的温暖怀抱,是梦里千百次的少年儿郎,我揉揉眼睛,鼻子发酸,眼睛发胀。
「筱筱,你没事?」
他欣喜若狂,拉着我左看右看,摇来摇去,又狠狠的把我箍进怀里,仿佛下一秒我就会消失。
他说,他考不了功名,只能进军营,参军挣个前程,军营九死一生,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。
他说,突然有一天,他想明白了,一直是我,那个给他送白玉药膏的人是我,那个锦囊放信的也是我。
他说千百次在阎罗殿前徘徊,但他不敢死,他还未给我说对不起,他还未向我说过心意。
他说对不起,没第一时间认出来是我,他好怕就此错过,一辈子不得相见。
他说,这些年,从未放弃过寻我,从未。
他说不停,我泪不止。
委屈找到了回家的路,我想要嚎啕大哭,就像迷路的孩童找到了父母。
他看着我,像看着失而复得的明珠。
我的心像在海水里泡着,又酸又涩,浮浮沉沉。
我想张开嘴说些什么,我又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我不知道这场戏该如何继续,我本想告诉他,从依雪是姐姐。
我本想,用他的深情,救她的命。
但他的怀抱如此宽厚温暖,我深深贪恋他的怀抱,舍不得离开。
我舍不得否认,但,我更舍不得姐姐。
深吸一口气,我告诉自己,只能再抱十秒钟。
「三,二,一。」
默数完毕,深深吸一口气,擦干眼泪,我推开了他。
「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」
他愣在原地。
「爱你的人是阿姐,一直都是,但是你,你为什么要杀她?」
他的眼神更加迷惑。
「她就是从依雪,她说,以血明志,要梁王血债血偿。」
他如遭雷击,欣喜的笑容僵在脸上,不可置信的盯着我。
「所以她,就要祸国殃民?」
我看着他,眉头紧锁,神色痛苦。
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纂住,松松紧紧,一跳一滞。
但我还是跪了下去,泪如雨下。
「求求你,撤回弹劾,求求你,不要让她死,我只有她了。」
他薄唇紧抿,不发一言,弯身蹲下,要抱我起来。
我推开他。
「你不答应,我不起。」
他看着我,眸深如水,满是柔情。
右手轻轻的抚上我的脸颊,温柔的拭去我的泪水,仿佛我是个琉璃人,一碰就碎。
「可士当忠君爱国。」
他眸色一暗,低下了头,不再看我。
「昏君也忠, 祸国也爱?」
我掰正他的脸,直视他的眼睛,咬牙切齿的一字一蹦。
他默然。
我也默然。
「咚,咚,咚」
王宫的大自鸣钟打破了我们的沉默。
一个侍卫匆匆进来,对伍胥耳语两句。
「你姐姐,」
他顿了顿,担心的看着我,
「薨了」
天旋地转,我眼前一花,但我没有倒下,我不能倒下,我踉踉跄跄的爬起来,就往外冲。
「筱筱,我知道是你,否认也没用,不然你写个字,你的笔迹,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。」
他在我身后说到,我脚步一滞,
他翻身一跃拦住了我,满眼宠溺,声音喑哑,
「我如何才能不负你」
我恨恨的看着他,在他的耳边,一字一顿。
「我要这大梁为她陪葬。」
十六
从依雪,从,是两人。
姐姐死了,接下来的路要由我走了。
霓裳孔雀舞,108步,步步入心。
当我身披五彩羽衣,从空中降落,如西天仙子,将花瓣洒向看台。
梁王抬头,眼神交汇,金风玉露一相逢。
梁王也很宠爱我。
每日熬汤,也会吹凉汤匙,一口一口,悉心喂我。
西域的葡萄,也会一骑一骑,飞驰相送。
秋风起,他也总是紧紧我的狐裘。
也带我骑马练兵,宠溺的掖掖我的衣角。
他甚至也叫我「囡囡」。
他常常看着我出神,我问他想什么,他就对我笑,是那种眼神冰凉,只勾起嘴角,拒我千里之外的笑,他对我的笑,从来不是真的。
他从不与我说姐姐,姐姐是我跟他的禁忌。
姐姐死的那天,太医尸敛时竟是一尸两命,她又有了孩子。
太医说的时候,我第一次听到人居然能发出动物的悲鸣,似一头公狮逝子的悲鸣。
听说,梁王大怒,不顾殿前失仪,痛骂文武百官,自比霸王别姬,要给她以王后之礼行葬。
数百忠良,死生殆尽,血流成河,以平天子之怒。
可他对我,一如往常的俊雅脱尘。
看着他俊逸脱尘的背影,凝视着他总放空发愣的眼睛,偶尔我也心生恍惚。
帝王心计,深不可测,这条白绫,到底是不是你赐给姐姐的,这笔帐,我是不是该跟你算。
那一夜,我做了个噩梦。
梦见了挂在城门口爹的人头,他闭着眼,却浊泪滚滚;梦见了大哥眼神凌厉,冷冷的把我盯着,始终不发一言;我还听到了嫂嫂们的哭泣尖叫,最后看到了最亲厚的二哥,微笑盈盈,我想扑过去抱他,他却突然面部扭曲,满脸痛苦,满目狰狞。
我吓得大叫的醒来。
梁王也被惊醒,拥我入怀,一下下摩挲着我的后背。
「囡囡,你又做噩梦了吗,别怕,孤在。」
等他反应过来,我不是阿姐,他的手垂了下来。
那是姐姐死后,他第一次提她。
黑夜里,他的声音远远近近。
他说,第一次小产,姐姐也是这样半夜惊醒,说要出去吹吹风;他问我,他如果陪她去了窗前,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。
宫殿中,他的声音高高低低。
他说,上天又给了他们一次机会,他们明明又有了孩子,陶陶回来了,为什么姐姐要自缢;他问我,她是不是不信他可以护她周全。
他问我,她爱过他吗?
我在黑夜里,感受到了他温暖的眼泪。
不是说,帝王凉薄吗,梁王的泪,怎么也是热的。
他不是永远是噙着笑,永远高高在上那,怎么也会在黑夜里,瑟瑟发抖。
我笑了,在黑夜里笑出了眼泪。
十七
要继续走姐姐的路,就要更狠更绝,才能更稳。
我要比姐姐更毒!
前车之鉴,除了让梁王荒淫无度,我必要不择手段,残害忠良,大梁一日还有扛鼎之臣,一日大梁就难覆。
我开始指鹿为马,为祸朝纲。
梁王竟也依着我,默然应允。
我跟庄王开始密谋,我设计取得了大梁的军事布防图。
我以国诱之,以色侍之,我要庄王,再次卖国。
这次,大梁一定要完。
十八
但还有一人,伍胥,我未曾舍得害他,他却害了自己。
昭康二十三年秋,契丹再一次进犯大梁。
一品大将军伍胥身先士卒,壮烈殉国。
将军伍胥身无长物,只余世上一封,锦囊密信。
我设法得之,血已染红锦囊,信笺已字迹不辨。但我知道,这就是当初我冒阿姐之名写予他的那封。
如今物是人非,我对着信笺,倍感凄凉,你终是不负国,也不负我。
等噩耗传回京城,我嚎啕大哭。
梁王以为我害怕,紧紧的搂我在怀,摩挲我的背一下又一下。
温柔的在我耳边呢喃
「别害怕,这次,孤一定护住你。」
十九
可你,自己也护不住。
伍胥一死,良将尽失,军心涣散。
契丹终是打进了大梁,打入了京城。
契丹非我族类,与其合作,无异于与虎谋皮。 一进京城,契丹便撕毁盟约,庄王首鼠两端,是第一个被破了府邸的王室贵族。
鲜血,杀戮,惨叫,火光冲天,一时京城如人间修罗。
只三日,契丹便打入王宫。
我听到马蹄声近了,
我听到金戈声响起来了,
一把大火烧了皇宫,梁王仍着一身金蟒龙袍,长身玉立,丰神俊朗走入火里,他在火光中对我微笑。
其实他可以走的,本来他都开了皇位下的地下密道,但却是为我。他对我说对不起,没能护住我姐姐,也终究是没能护住我,他也对我说,快走。
可我,怎么走,又能走去哪儿呢。天地茫茫,已无我爱之人,亦无我恨之人。
我换了少女时期的衣服,涂上了最美的胭脂,带上了最美的钗环。净手缓缓擦拭那个白玉杯,直到擦出冷白萤光,再斟满一大杯酒,洒在地上,上敬天地,下敬父母。
又拿出了那个带着伍胥血的锦囊,拿出信笺,看了又看,不舍的将其投入火盆之中。
再抬头看看挂在梁上的白绫,那是姐姐你悬于梁上那根,今天我也用上了。
我由衷的笑了,懂事以来的第一次真心笑意。
我终于可以死了,
姐姐,伍郎,我快来找你们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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